19世纪早期或更早之前,欧洲人对于中国的兴趣可能是现代中国人难以想象的。关于中国的只言片语都会勾起人无穷的想象,因为交通闭塞、距离遥远,欧洲人对中国总是幻想多过现实,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努力地捕捉真实的中国。
要论了解中国,法国巨星小说家奥诺雷·德·巴尔扎克一定属于第一梯队,虽然这个法兰西的大作家终其一生都未曾踏上中国的土地,但他是个这不折不扣的中国迷。
在巴尔扎克的作品《中国与中国人》中,他曾经饱含深情地写道:“我的童年是在中国和中国人的摇篮里度过的。”
巴尔扎克出生在法国的一个富裕家庭,他的父亲热衷于藏书,尤其热衷于收藏关于中国的图书,包括传教士的中国回忆录,西方学者编纂的中国历史书,冒险家的中国游记,应有尽有。
从小,父亲的书库就是巴尔扎克的“乐园”,而正是书库中那些关于中国的书给予他最初的启蒙。根据他的记载,他的父亲藏有的关于中国的书籍甚至比当地图书馆更多。
其中还有一些藏书在目前市面上几乎都是珍品,比如有杜赫德编撰的《中华帝国全志》、罗希耶神父编纂的《中华闻录》、格鲁贤编著的《中国通史》等等。少年时代的巴尔扎克几乎通读了父亲所有关于中国的藏书,对中国是了如指掌。
因为家庭的熏陶和书籍的滋养,长大后的巴尔扎克对中国充满了美好的印象。在《中国与中国人》里,巴尔扎克将中国视为一个充满变化、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国家,是一个“金色梦幻乐土”。
他认为中国的美学、文艺、伦理无不包含智慧与诗意,而中国所特有的文艺更是有别于西方的典雅独特。除了“直截了当”地夸中国,巴尔扎克的“中国情结”还体现在他的小说作品中。
据统计,巴尔扎克有十余部作品的人物设定,都与中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而且他赋予中国神秘美妙的角色,让人对这个遥远的国度充满了向往。
《禁忌》中的埃斯帕尔侯爵是一个中国通,最喜欢给孩子讲述中国的历史;《欧也妮·葛朗台》里的查理一心渴望去中国冒险,穿越整个中国;《莫黛斯特·米尼翁》里面,女主角的父亲亲自去了趟中国。
巴尔扎克总是见缝插针地给读者宣传中国的文化,字里行间满是对中国的热情与欣赏。用现在的话来说,就是带货能力特强,没有让他给中国商品代言,实在是可惜了。
在《双重家庭》中,他形容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景象好像中国的走马灯。在《烟花女荣辱记》中,他描绘女性的皮肤细腻,犹如中国的宣纸;在《假情妇》,他曾描述一个牙雕的精美,需要中国两户工匠花上一辈子才能完成。
屏风、披肩、佛像、铜锣、油伞这些地道的中国物件都在巴尔扎克的小说中怒刷过存在感,可惜当时他的书没有翻译成中文,不然中国人一定会诧异,大洋彼岸竟然有人如此了解中国人的生活。
巴尔扎克会对中国痴迷,不仅是因为他有一个以藏书为乐的父亲,更重要的是18世纪欧洲曾流行过“中国热”。进入大航海时代后,欧亚大陆之间的贸易往来更加频繁,中国的瓷器、丝绸、茶叶占据了欧洲消费者的芳心。
商品的输出不可避免会带来审美与价值观的输出,东方美学的独特趣味让欧洲人对中国深深着迷,出生于年的巴尔扎克也算赶上了一波余温。
可是,没有去过中国的巴尔扎克真的懂中国吗?他的画家朋友奥古斯特·博尔热曾经体验过一次全球写生。路过中国的时候,他在广州呆了十个月。
博尔热将亲眼目睹的中国告诉给巴尔扎克,贫瘠、匮乏、穷人和富人的泾渭分明。他看到的是一个盛世外表下的没落中国,一个满清统治下死气沉沉的中国社会。
其实,既不同于幻想中的完美乐土,也不同于西方人刻板印象中的落后闭塞,中国是一个离巴尔扎克很远又很近的地方。只希望留在巴尔扎克脑海里的,是那个美好的中国。
当以巴尔扎克为代表的中国热被现实击碎后,欧洲转而开始用一种轻蔑的眼光审视中国,更把中国当成野蛮落后的象征。他们明知鸦片有害,却仍然肆无忌惮地向中国输入,因为他们认为毒害中国人算不了什么大事。当中国人拒绝鸦片时,他们便露出了狰狞的獠牙。